2016年中国当代女性艺术文献综述
蒋悦
一、女性艺术与女性主义艺术
女性艺术本年度继续扩展关于其广泛的内涵与复杂的含义的创作和论述。女性艺术的发展植根于政治、经济、社会意识形态、两性关系等方面。一般来说,与女性主义艺术、性别研究、情色、色情、同性恋、女性身体问题相关的艺术作品均可归属于女性艺术,带有性别研究的性质。
“去政治化”和“去标签化”是当今中国女性艺术发展的突出特征。许多女性艺术家主张去除“女性主义艺术”的标签,拒绝对艺术创作主体的身份预设,认为艺术应当超越性别,应当凌驾于性别属性之上。另一方面,抛开性别预设的束缚,弱化两性之间的对立与斗争,侧重于刻画日常生活体验和时代变迁,体现女性的独特视角和生命体验,是当今中国女性艺术发展的总体特征。
究其根本,“女性主义艺术”和“女性主义”概念均来源于西方,诞生之初便带有强烈的权力诉求,与带有政治色彩的女性主义运动紧密相连。然而,与西方的女性主义艺术不同,中国女性艺术尽管反映了性别视角与意识,但并不带有女权主义强烈的政治色彩。如杨卫所言:“今天的女性艺术,早就脱开了女权主义的背景,甚至不再专属于女性,而是作为一种艺术手段与人文视角,在拓展当代艺术的表现维度的同时,丰富当代人的心理层次与精神层次。”[1]
二、2016年女性艺术发展回顾
2016年举办了近四十场知名女性艺术家群展,七百余位女艺术家参展。2016年女性艺术展览的特点有:第一,国际化程度不断加深,部分展览邀请海内外优秀女艺术家参展,例如“三·八”国际妇女节中俄青年画家作品联展、国际女性视觉艺术展、“她们”国际女性艺术特展等,推进了海内外女性艺术家的相互交流与思想碰撞。第二,展览的时间分布不均,以三月份最为集中,又以“三·八”国际妇女节期间的展览最为密集。第三,地域纽带作用凸显,例如“芳华静美”当代岭南女性艺术家作品邀请展、“在水一方”东莞女艺术家作品展等,以地区为纽带的展览数量增多。第四,艺术形式多元化,涉及水墨、油画、装置、雕塑、影像等多种媒介,新媒介的发展为女性艺术开辟了新的疆土。第五,青年女性艺术家崛起,以青年女性艺术家为主体的展览有所增多,例如“内燃”中国新一代女性艺术家展。此外,在云图发布的2016年度中国女性艺术家影响力排行榜上,名列榜首的30位女艺术家中,80后占比高达36.7%,超过70后,成为女性艺术创作者的主力军。[2]第六,创作主题日常化与生活化,直接暴露与展示性器的艺术品的数量较少,侧重于艺术家个人艺术语言的探索和情感表达。2016年,有关女性艺术并具有一定影响力的展览包括:
1.“细笔柔情”2016当代工笔女画家邀请展
展览时间:2016年2月14日至3月8日
展览地点:深圳美术馆
参展艺术家:陈竞男、张玉枝、赵丽丽等35位艺术家
2.“水中花”上海女性艺术家水彩画展
展览时间:2016年2月28日至3月27日
展览地点:上海全华水彩艺术馆
参展艺术家:高阿兰、郭梦迪、吕亚蕾等8位艺术家
3.“三·八”国际妇女节中俄青年画家作品联展
展览时间:2016年3月2日至3月18日
展览地点:北京俄罗斯文化中心
4.“她”新女性绘画联展
展览时间:2016年3月5日至4月4日
展览地点:北京宝甄艺术馆
参展艺术家:房丽媛、范睿晨、韩艳茹等10位艺术家
5.“回暖·女人的季节”中国当代女子画会艺术家作品展
展览时间:2016年3月6日至3月15日
展览地点:广州艺壹仟艺术区
参展艺术家:楚雨、单良、徐洁等8位艺术家
6.第二届中国当代女子画会全国邀请展
展览时间:2016年3月7日至3月17日
展览地点:德州崔杨美术馆
参展艺术家:曾红捷、楚雨、何瑾等31位艺术家
7.国际女性视觉艺术展
展览时间:2016年3月8日至3月22日
展览地点:西安大华博物馆
参展艺术家:胡玲、李兆天、刘晓姝等19位艺术家
8.中国当代女子画会第二届邀请展
展览时间:2016年3月8日至3月18日
展览地点:北京上上美术馆
参展艺术家:爱丽娜、翱紫、毕亚芳等71位艺术家
9.“本心·姝”女性艺术家学术交流展
展览时间:2016年3月8日至3月18日
展览地点:北京恩来美术馆
参展艺术家:贺秀、刘淼、谭毅等9位艺术家
10.“素心若雪”《艺术市场》第二届全国女画家邀请展
展览时间:2016年3月8日至3月14日
展览地点:北京《艺术市场》美术馆
参展艺术家:白承玲、陈霖、陈沫等64人
11.“惠风和畅”上海市高校女艺术家联展
展览时间:2016年3月8日至3月30日
展览地点:上海沪江美术馆
参展艺术家:程靖雁、范佩俊、刘虹等10位艺术家
12.2016“迎峰会、庆三八国际妇女节”杭州市女画家油画展
展览时间:2016年3月8日至3月18日
展览地点:杭州科技交流馆
参展艺术家:陈霈、陈焰、陈严妹等62位艺术家
13.“对景成三人”女性艺术研究展
展览时间:2016年3月8日至3月20日
展览地点:北京马奈草地美术馆
参展艺术家:闫平、罗敏、陈曦
14.“绽放”保定女性艺术家联展
展览时间:2016年3月8日至3月14日
展览地点:保定当代美术馆
15.“春·艺”中国当代女画家作品邀请展
展览时间:2016年3月8日至3月13日
展览地点:北京博宝美术馆
参展艺术家:安琳、常美娟、官春英等18位艺术家
16.“芳华静美”当代岭南女性艺术家作品邀请展
展览时间:2016年3月11日至3月20日
展览地点:广州信义国际会馆
参展艺术家:何枫、林蓝、于理等8位艺术家
17.“在水一方”东莞女艺术家作品展
展览时间:2016年3月16日至3月27日
展览地点:东莞汇一艺术空间
参展艺术家:耿智勇、谭绛霓、张峭然等6位艺术家
18.“清风三月”中国女性水彩画家作品邀请展
展览时间:2016年3月16日至4月3日
展览地点:西安陕西省美术博物馆
参展艺术家:龚玉、蔡瑞蓉、李虹等30位艺术家
19.“境花源”青年女性艺术家邀请展
展览时间:2016年4月20日至6月20日
展览地点:佛山新石湾美术馆
参展艺术家:黄颖、于慧岭、张玉等15位艺术家
20.“半边天”中国女性艺术家群展
展览时间:2016年4月23日至5月8日
展览地点:北京红门画廊
参展艺术家:卜桦、冰逸、崔岫闻等18位艺术家
21.“筑·梦2016”首届写生中国女画家联展
展览时间:2016年4月24日至4月28日
展览地点:北京大河湾美术馆
22.“初坼”2016苏州女艺术家邀请展
展览时间:2016年5月8日至5月22日
展览地点:苏州本色美术馆
参展艺术家:安安、白玟、陈琪等57人
23.首届艺术在线国际女画家协会世界巡回展
展览时间:2016年5月16日至5月20日
展览地点:日本东京中国文化中心
参展艺术家:黄欢、沈敏、陈可菲等31人
24.“新感知——未知的爱”全球女性艺术家邀请展
展览时间:2016年5月20日至5月23日
展览地点:厦门国际会展中心
参展艺术家:赵梦歌、玛丽·罗兹、李娜等8位艺术家
25.“温度记”当代女性水墨展
展览时间:2016年5月28日至6月15日
展览地点:北京酒仙桥东风艺术区
参展艺术家:毕可燕、陈子、贾秋玉等5位艺术家
26.“她的笔下”当代水墨女性艺术家推荐展
展览时间:2016年6月1日至6月20日
展览地点:北京四九画廊
参展艺术家:陈子、李戈晔、王晖等5位艺术家
27.“遇见”成都当代女性艺术家五人展
展览时间:2016年6月26日至7月25日
展览地点:成都几道空间
参展艺术家:白桦、蒋兴、刘小川等5位艺术家
28.“她们”国际女性艺术特展
展览时间:2016年7月23日至10月30日
展览地点:上海龙美术馆西岸馆
参展艺术家:文俶、恽冰、潘玉良等104位艺术家
29.“见·色”女性艺术家联展
展览时间:2016年7月30日至8月11日
展览地点:北京三度半艺术空间
参展艺术家:刘昶、兰岚、李艺浓等6位艺术家
30.“秘境·平行”当代女性艺术家邀请展
展览时间:2016年8月12日至9月12日
展览地点:北京悠乐汇
参展艺术家:马米娜、王岩、支红等5位艺术家
31.“自作主张”成都女性绘画七人作品展
展览时间:2016年8月9日至8月25日
展览地点:成都中国华商金融中心
参展艺术家:郭建婷、胡顺香、蒋雨等7位艺术家
32.“内燃”中国新一代女性艺术家展
展览时间:2016年8月27日至2017年2月12日
展览地点:美国东兰辛密歇根州立大学布罗德美术馆
参展艺术家:陈卉、高姗、高思桦、耿雪等27位艺术家
33.“繁花如岚”女性艺术家联展
展览时间:2016年9月17日至10月28日
展览地点:上海J.澜空间
参展艺术家:金卿、李婷、马楠等5位艺术家
34.“秋仕集”女性青年艺术家联展
展览时间:2016年10月22日至12月22日
展览地点:成都U空间
参展艺术家:白云、白红、小满
35.“走出牡丹亭”中国当代女性艺术家展
展览时间:2016年11月3日至11月15日
展览地点:俄罗斯圣彼得堡俄罗斯民族博物馆
参展艺术家:巴荒、蔡锦、杜婕等11位艺术家
36.“新维度”国际女性主义巡回展
展览时间:2016年11月28日至12月27日
展览地点:北京大千当代艺术中心
37.“零下30度——女性·在场”绘画作品展
展览时间:2016年12月21日至2017年1月15日
展览地点:长春今月轩画廊
参展艺术家:王彦萍、刘虹、闫平等9位艺术家
38.“和谐盛世·美丽书写”南山区首届女子书法作品展
展览时间:2016年12月23日至12月28日
展览地点:深圳鹏宝轩艺术馆
参展艺术家:万桃、于大庆、王永苗等63人
39.“二十四只眼睛”中国十全十美女艺术家联盟第八届国际油画邀请展
展览时间:2016年12月24日至12月31日
展览地点:北京天笑艺术馆
参展艺术家:陈佳敏、何卫、胡天笑等10位艺术家
三、中国当代女性艺术发展刍议
综而观之,当今中国的女性艺术呈现出如下特征:第一,从艺术主体看,女性艺术家的自我意识不断觉醒,以向京、马克、陈曼、喻红、万宝宝、崔岫闻为代表的女性艺术家取得了卓越的成就,她们从个人经验和阅历出发,将自己对生命和世界的体悟融于艺术创作,开辟新的人文视角和精神层次;第二,从艺术形式看,艺术的载体和材料不断丰富,除了传统的绘画、雕塑等艺术形式之外,新媒体艺术、装置艺术、行为艺术的发展为性别艺术提供了新的媒介,使得女性艺术更加纷繁;第三,从艺术内容看,艺术品创作主题回归日常化、生活化,直接呈现性器的作品逐渐减少,更多的艺术家倾向于将目光投向日常生活,侧重于表达从女性视角感知的生活体验;第四,从性别意识看,女性艺术家和艺术批评家广泛参与对性别问题的讨论,就女性艺术的定义、女性艺术是否等于女权、女性艺术未来发展方向等热点问题进行探讨,立足于自身艺术实践,在对话与探索中寻找女性艺术的发展方向,为女性主义的发展开辟新的思潮。
在当代艺术家上下求索的过程中,当今中国的女性艺术已进入了新的阶段。策展人、龙美术馆创始人兼馆长王薇提出将女性艺术发展划分为四个阶段,即“湮灭的自我”、“解放的自我”、“观照的自我”与“表达的自我”。从20世纪以前作为“他物”的沉默主体,到西方思潮的启蒙下寻求自我解放,再到如今的自我审视、表达,在一次次的对话、探索与挣扎之中,艺术界对性别的认识不断加深,女性主义艺术的主题亦随之变化。当今,女性艺术家不再畏惧、忽视或逃避自己的性别,而是将其作为自身观察与感知世界的视角,从中获取艺术创作的灵感。更多的艺术家主张“艺术高于性别”、“艺术家在前,女性在后”[3],“去超越生理性别和社会性别的二元对立,转向女性具体的生活经验,挖掘其中的差异与共性”[4]。
推动女性主义艺术发展至新阶段的因素何在?
第一,从社会意识看,社会性别认知逐渐成熟。中国社会对性别问题的认知经历了螺旋式上升的过程,自90年代女性艺术传入中国之后,女性主义一度被误读、曲解、消极对待甚至“妖魔化”,但近些年来对女性主义的探讨与思索加深了人们对女性主义的内涵、诉求和意义的认知,无论是联合国大会、联合国妇女署发起的致力于女性发展、维护女性权益的团结运动“He for She”引发的社会共鸣,还是春节联欢晚会期间部分带有性别观念的节目引发的大众对性别问题的争议与探讨,抑或是各类新媒体平台上关于女性主义问题的发声,都加深了人们对性别问题的认知。人们对女性主义的认识发生了转变,性别不应当是一个纯二元对立的概念,两性之间也不存在必然的利益冲突,女性主义并不是要消除两性差异,抹去女性特征,而应当主张两性和谐共处。
第二,从创作主体看,以陆扬、万宝宝为代表的80后女性艺术家成为女性艺术的新生力量,推动了女性艺术的发展。这一群体的突出特点为,往往师出名门且才华横溢,不畏惧传统的规范,而主张自由与个性,在成长过程中受到西方女性主义思潮的影响,对性别问题具有深刻的认识,善于运用新媒体表达自己的声音。
第三,从艺术媒介看,以行为艺术、装置艺术、新媒体艺术为载体的女性主义艺术方兴未艾,女性艺术已不再局限于传统绘画和雕塑,而是涉及影像、动画、音乐、游戏、装置、表演、APP等领域。以2016年陆扬在上海纽约大学美术馆举行的个展“陆扬妄想罪与罚”为例,该展览围绕神经科学展开,生物学、神经学、医学、宗教等不同领域的元素彼此交融重组,模拟了人类意识与大脑的关系,具有极强的视觉冲击力。[5]全新的艺术媒介的发展,使得女性艺术家们突破传统的束缚,在新辟的艺术疆土中崭露头角,自由地表达艺术主张。
然而,女性艺术的发展依旧道阻且长。正如西方女性主义美术史研究的开拓者琳达·诺克林在1971年发表的文章《为什么没有伟大的女性艺术家?》中所论述的那样:“艺术并非一个资赋优异的个人随意而自发的活动,仅仅受到前辈艺术家的‘影响’,或者更含糊而肤浅的说法,受到‘社会力量’的影响;事实上,整个艺术创作的情势,包括艺术创作者的发展和艺术作品本身的品质和本质,都发生在社会环境之内,都是社会结构的必要元素,并且由特定的社会体制加以促成与限定,这些社会体制可以是艺术学会、资助系统、超凡创作者的神话、具男性魅力的或被社会放逐的艺术家等等。”[6]家庭负担、道德压力、文化压迫、性别歧视依旧是当代中国女性艺术家面临的普遍问题,若想改变这种局面,为女性艺术争取更大的生存与发展空间,谋求女性艺术的长足发展,需从高等教育、艺术机构、评判体系等方面进行变革,在制度设计方面改变固有话语权体系和社会资源分配体系。而从更深层次和长远的角度来看,女性艺术的发展仍离不开对性别与艺术等基本问题在认知层面上的发展,仍需女性艺术家们进一步的努力乃至全社会性别意识的觉醒。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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